第75章 第七十五章_郎君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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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糕点刚做好,还没来得及上锅。

  嘭的一声巨响,禁闭的门板被踹的四分五裂。

  烟雾缭绕的厨房中原本布满了甜的辣的苦的气味,这一刻却涌入了无比浓重的血腥气。

  众人错愕的抬起头。

  一道高挑而壮硕的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身着一袭黑袍,胸口绣豹,那只豹子沾了血污,更显出狰狞。

  同样衣着的男子从他背后鱼贯而入。

  他们的动作迅猛,训练有素。

  有人被这群黑面大汉吓得尖叫了起来,场面一片混乱。

  站在蒸笼前的女人手忙脚乱的放下手里的盘子,沾着粉屑的手下意识往袖子里伸。

  她还未触碰到袖子里的粉包,便被一把拧住了腕子,动弹不得。

  “啊――大爷,您这是干什么?”

  张琼秀黑沉的目光盯在女人脸上,冷声道:“鬼鬼祟祟的,你往袖子里掏什么呢?”

  女人被拧住腕子,掐着一把嗓子,将嘴里的话念得婉转动听,“冤枉啊,这可太冤枉了。冤枉死奴家了。这袖子里哪有什么东西。”

  张琼秀掐着女人的腕子,侧过头眼神示意旁边的人上前给女人搜身。

  女人扭过脖子给张琼秀抛了个媚眼,“大爷,干嘛让别人来搜,不如你亲自来搜一搜嘛。”

  另一个厨娘笑着呸了一声,“一把年纪了,好不要脸。什么时候了,还想占人家军爷的便宜?”

  厨房里的人都一个个被按在了墙上,有哭的,有喊得,有破口大骂的,有挣扎着要撒泼的,更难得是还有如女人这般跟禁军调笑的。

  李无敌手中亮出令牌,面无表情的扫过房间内的诸女,高声说道:“禁军办案,平北王妃今日在教坊中毒,凶手就藏在你们之中,尔等若是拒不配合,视作同党就地诛杀。”

  事实上查案从来都不是禁军的职责,今日不过是事急从权,来不及上报大理寺和刑部。

  他们的顶头上司平北王忧心王妃的安危,直接带着人杀了过来。

  厨房内的声音安静得的落针可闻,片刻后,才有人颤着声音说道:“军爷,我一定配合,我绝对没有毒害王妃!”

  “好凶哦,查就查呗。大爷干什么这么凶呀。”

  “就是,我们那里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毒害王妃哦。怕不是搞错了吧?”

  张琼秀接过话,“有没有毒害王妃,我们自会调查清楚。大家放心,在查清真相之后,我们一定会还大家一个清白。”

  这下由禁军挨个搜身,没有人敢动,也没有人再抵抗。

  张琼秀扫了一眼从女人袖子里搜出来的纸包,手上稍微用了力,拧的女人哎呦哎呦的叫痛。

  “说!这是什么?”

  女人的声音微颤,“知道大人你手劲大,可也别在我们这些弱女子身上使呀,奴家的腕子都要被拧断了。”

  张琼秀,“你倒是好一块滚刀肉,脸皮厚是吧?谁跟你在这里嘻嘻哈哈的,我问你这是什么!”

  说到最后张琼秀突然提高的,充满愤怒与威吓的声音吓得周围人都变了脸色。

  他的脾气在禁军中一向算是好的,但一想到今日的经历,即便是活菩萨怕是也要有火气了。

  女人的笑容僵在脸上,她轻巧的翻了个白眼,“哎呀,这不就是一包干果粉吗?做糕点用的。不信你尝尝看好了。”

  她家主子最高明之处就在这里。

  那壶茶就算再怎么查也是查不出任何毒物的,这厨房里也没有丝毫毒物的残留。

  即便平北王反应够快,在她们脱身之前抓住了她们,将这座厨房挖地三尺也绝对找不出他想要的什么毒物和手脚。

  她们会全身而退,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另一边也有人从一个厨娘身上搜出了相似的纸包。

  “我们一起买的干果粉,有什么好奇怪的。如果见到粉末就觉得奇怪,这厨房里多的是盐粉,花椒粉,调料粉。坊中娘子的屋子里还有一罐一罐的香粉,大人查的过来吗?”

  “这不过就是一包干果粉罢了,一尝便知道。”女人侧眸莞尔一笑,“怎么,大人不敢尝吗?”

  张琼秀皱眉,不待他开口,女人又道:“若是大人不敢,只要大人松开我,我可以尝给大人看。绝对无毒。”

  张琼秀冷笑一声,“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想要畏罪自尽?”

  另一个被搜出纸包的中年女人突然语出惊人,“毒不是我们下的,但我知道是谁做的。”

  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了她。

  那中年女人顶着众人的目光,大声说道:“自从肃王的同党进了教坊司,她们便日日咒骂平北王。你们可以去问,大家都听见了。她们一定是嫉妒平北王妃,才下了毒!”

  李无敌的目光扫过两个女人,将纸包收入怀中,“厨房里所有人都绑好,你们把人看住了。”

  嘱咐完这一句,他转身离开了厨房。

  女人还在他身后喊道:“就是肃王的同党干的。大人,你可一定不能放过她们!”

  整座教坊都被禁军封住,坊内所有姑娘都被控制住。

  他走上楼梯,沿着楼梯来到了阁楼。

  守在门口的吴峰对他点了下头,李无敌推门而入。

  宋暮坐在软榻上,南欢靠在他的身前。

  金粉一般的阳光洒在房间里,李无敌触及王妃的面容,尽管心中已经有所准备,仍是一惊。

  王妃的面容,任何人只要见过一次都不会忘记。

  可现在她的脸上身上都爬满了红疹,而且整张脸都肿了起来,不只是脸,连脖子都好像肿胀的不正常。

  就连他这样的人,看了都觉得心中难受。

  宋暮说,“别怕,我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他低头轻吻着她的发顶,声音很轻,语气是李无敌从未听过的温柔。

  这似乎是一个不容许他人打扰的时刻。

  李无敌从来不通人情的脑子,难得通了一次人情,将口中的话咽下。

  胡之行半蹲在软榻前为南欢诊脉,诊完脉,他又起身掀了南欢的眼皮,翻看她的眼睑,口中说道:“王妃可以张一下口吗?”

  南欢费力的张开嘴,胡之行小心翼翼的弯下身看了看。

  宋灵忍不住问道:“怎么样?是什么毒?能不能解?”

  胡之行斟酌着说道:“这般情状倒不像是毒。敢问王妃今日是吃了什么东西吗?还是碰到了什么?”

  宋灵在一旁抢着开口,“是茶水。只喝了一口茶水就这样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转身去拿了那杯只喝了一口的茶水递给胡之行。

  胡之行接过茶水,低头嗅闻,又拿出银针试毒。

  银针从茶水中拔出,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宋暮暗沉的目光落在那根银针上,冰冷的审视了片刻,抬眸又看向胡之行。

  宋灵抢着开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胡之行用银针挑了一点茶水入口在舌尖尝了尝,又将银针上的水迹在衣服上擦拭干净。

  谁都没有料到他有这样的动作。

  宋暮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胡之行的面色如旧,并没有丝毫毒发的迹象。

  “如诸位所见,这杯茶水并没有毒,只是一杯红茶。”

  胡之行咂摸着舌头,拱手向南欢问道,“敢问王妃以往喝过红茶吗?也会有这样的反应吗?”

  宋灵惊讶的说道:“没有毒?那这是怎么回事?你会不会搞错了?”

  这杯茶没有毒,一个在南欢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答案。

  她原本就想过这个问题,如果这杯茶中有剧毒,宋灵与她同坐一桌。下毒之人要怎么确保这茶水只毒她,而不是先一步毒死宋灵?

  这杯茶根本没有毒,一个多么不可思议的答案。

  南欢用力的咳嗽了几下,努力喘息着,竭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使自己以一种平缓的语气说道:“我以往有喝过红茶,没,没有这样的反应。既然不是毒,大夫,你认为我现在这种状况是什么病呢?还是说这茶中有什么与我本身疾病相冲的东西?”

  “算不上是病。有一句话,汝之蜜糖彼之□□。此症若我所料不错,便是如此。我在北州行医便遇到一个小儿。他平日里很健康。但只要一碰到香油,便会喉头肿胀,喘不上气,身上起红疹。跟王妃现在的情态相仿。”

  胡之行眼底有几分不忍的看了一眼南欢,说的隐晦,“一般有这种病症的孩子只要有一次因为遇到这种症状,父母便会牢牢将引起他病症的东西记住,排除在日常生活之外。这小儿由我治好后,平常生活都与常人无异,再未产生过这样的症状。两年后再见他,他已经忘了我,也忘了自己曾生过病,甚至连自己不能碰香油都不知道。”

  他看出南欢根本不清楚自己还有这样一种病症在身。

  一个患者本人都不知道,旁人却知道的弱点意味着什么?

  意味那人比南欢自己都要更了解她,这种了解程度,非至亲不可。

  三人将这话听在耳中,反应各有不同。

  南欢对于南袤的心狠已经有所了解,对这件事是何人所为也隐隐有所猜测。

  可真正验证猜测,知晓南袤会厌憎她到亲自出手想除掉她,这份狠辣无情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不过也就是一点出乎意料罢了。

  她的反应平淡,“此症可解吗?”

  眼下她的身体才是第一位,解决了眼前的困境,她会百倍千倍的回敬给南袤。

  宋暮低眸看着她,眼底情绪愈发复杂。

  宋灵迷惑道:“你是说这茶水中有香油?为什么碰到一点香油就会这样?”

  胡之行,“人体精妙无比,解释起来太复杂了。引发这种症状的东西因人而异,不只是香油,可能是任何一种寻常之物。我想既然王妃以往喝红茶都无事,大抵这茶中另外还有什么东西吧。”

  他侧过身对宋暮说道:“劳烦殿下让人拿来几个白瓷碗,我对这茶汤细细查验一番,找出因由。只有找出因由才能对症下药。”

  李无敌上前一步,他从怀中掏出两个纸包,“我在厨房从两个十分可疑的厨娘身上搜到了这个,胡大夫,你看看。她们说是干果粉,我们觉得实在可疑。”

  胡之行接过纸包,他嗅了嗅,“的确是一种干果的粉,并非毒物。这个香味十分醇厚。但我一时也分不出究竟是什么干果。或许这一点还是要请经验老到的干果商人来才能分辨。”

  宋暮从怀中掏出令牌扔给李无敌,“不用请干果商人了。传我手令,现在立刻去白马公府,将白马公与柳夫人请来。我想他们会比干果商人更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他的声音很冷,泄露出些许不同往常的杀气。

  南欢轻轻拉住宋暮,“此番一去,白马公定会避而不见。殿下不可莽撞。再等一等,等审出眉目……”

  她想说再等一等,让胡之行查验茶水,他们这边再审一审教坊中人,总要找出证据才好拿人。

  眼下直接派人去白马公府请人。南袤敢做这样的事情,就一定想好了说辞。

  宋灵急得跺脚,“这要等到何时去?一查查个没完了。”

  宋暮脸色阴沉,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李无敌,打断南欢冷声道:“若是门房敢说些什么主人不在府中的说辞,便是绑也要将人给绑来。我今天一定要看到人!”

  南欢的眼眶微红,嗓音低哑的说道:“今殿下此举必伤声誉,万一他日御史以此与圣人言殿下不贤该如何是好?”

  肃王被擒拿回京,似乎已经表明了圣人的态度。

  但她心中清楚,案子还没到结案的时候,一切就尚未尘埃落定。这种紧要关头宋暮更应该收敛锋芒,不要招惹是非。

  宋暮话音微顿,深吸一口气,克制着情绪,眉眼中却仍旧显出几分桀骜难驯的戾气,“那便让他们谏,让他们说。我的妻子性命危急,难道最后想见一面父母不是天理人情吗?”

  他英俊的眉眼有些微扭曲,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若是今日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做的事情怕是不止什么不贤了。我要他们赔命不可。”

  宋灵直到此时方才想通了前后,面色大变。

  她本不是愚笨之人,只是自幼丧母,最受父亲宠爱,根本不会将事情往这种方面想。

  作为同样备受宠爱的小女儿,她想不到有亲生父亲会心狠手辣到这般地步。

  但能够设下这连环计的手段,又这般了解南欢的,除了南府还有谁呢?

  她气得攥紧了拳头,“别说老七你饶不了他们,我也饶不了他们!”

  李无敌手握令牌,弯腰向宋暮一礼,转身离开了房间。

  另一边张琼秀让人看住厨房中的其他人,将自己一开始就盯上的女人拎到了另一间房单独审。

  张琼秀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觉,在第一眼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

  他就觉得她跟厨房中其他人并不一样。

  教坊到处都是女人,就连厨房里干活的也一样都是女人。

  这些女人大多已经不再年轻,一个个体型都很结实。

  在日日操劳下,性格变得粗悍是正常的,手上有茧子是正常的。在教坊这样的环境中,举止轻浮也是正常的。

  可不正常的是在他们进出入厨房时,她流露出的反应,她反应的速度比其他人快太多了,而之后越是举止轻浮就越像是做贼心虚。

  这边南袤正准备带着柳夫人出门。

  柳夫人有几分惊讶,“去寺庙上香?”

  早年刚生下南欢那年,他们是常常去京城周围的寺庙拜访的。

  后来即便南欢的身体好了,他们一家人也时常去寺庙上香,算是还愿。

  南欢回到他们膝下,一家人去寺庙去的就更勤了。

  毕竟她出生时那般孱弱,南府乃至外界都知道她能活下来依托的是高僧指点,算是一出生就跟佛家结了缘。

  但这几年除了一些特殊的节日,他们夫妻年纪大了,腿脚没有年轻时那般灵便,爬山去烧香这样的事做起来太过于劳累。

  而且踏足那些地方,总会又惹出伤心事,想起那个离家的女儿。

  这几年柳夫人仅有的几次踏入寺庙都是收到他人的邀请。

  南袤之前也没有提起,今日突然说要离京去寺庙上香,这让柳夫人既惊讶又奇怪。

  南袤说,“对。就是去上香。我想去见一见当年妙空寺那位高僧。”

  柳夫人狠狠吃了一惊。

  这妙空寺的高僧便是当年给他们指点了要将南欢送到魏家去教养几年的僧人。

  也就是在妙空寺住了一段时间,南欢的身体才慢慢好了。

  她凝神去瞧着南袤的面色,心下涌起惊涛骇浪。

  事出反常必有妖,同床共枕数十载,柳夫人怎会不知南袤是什么人。

  直觉告诉她,恐怕发生了什么极为糟糕的大事。

  她的心脏好像被人捏着,沉沉的往下坠。

  南袤说,“你快点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就走。要不然赶不及了。”

  “只有我们去吗?”她强撑着笑了笑,“要不要带上小姐?”

  南袤听到小姐这两个字,他唇角微微翘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又将那点笑压了下去。

  他伸手揽住柳夫人的肩膀,慢慢的说道:“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柳夫人对他太了解了,他的所有表情被她看在眼中,他故作温柔的话语落入耳中,听着却更像是‘放心,以后不会有机会了’。

  一定发生了什么,可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能开口问,只能顺从。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可她早已经习惯。

  南袤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他揽着她向外走。

  柳夫人跟随着他的脚步向前迈步,只是这一次脚步分外沉重。

  他们刚走到门口,便听见外间传来嘈杂喧嚣的声音,一个仆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有歹人闯进来了呀!”

  南袤在他身后看见了他口中的歹人,他面色一沉。

  李无敌擦去脸上的血迹,漠然抬眼,“你跟我走,还是我绑你走?”

  南袤与柳夫人被一行禁军押着,送到了宋暮与南欢的面前。

  胡之行还在捧着茶碗,对着茶水急得满头大汗,没能分析出这茶水中到底加了什么。

  柳夫人看到歪倒在宋暮怀中,面上红肿,呼吸都困难的南欢,脚步一顿。整个人好像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砸中,一时头昏脑涨。

  她颤抖着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南袤。

  南袤却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他面色不虞,即使在这般状态下仍不失作为白马公的气度与从容。

  他对南欢视若无睹,反倒质问道:“臣比殿下年长,南氏历古承受皇恩。殿下今日何以此辱臣?”

  南欢气息奄奄的睁开眼睛,受限于红肿的眼皮,她的眼睛只能睁开一半,透过模糊的视野去看着到来的两个人。

  她蜷缩在宋暮的胸前,喉咙已经红肿灼痛到无法发出声音,苟延残喘着发出奇怪的,类似野兽一样的喘息声音。

  宋灵一直压着火气,这时却是再也压不住了,抬手就将花瓶砸向了南袤。

  花瓶的碎片四溅,南袤躲闪的还算及时,没有被花瓶砸中,却是被泼了一头一脸的水,肩头还挂上了几支残花。

  这下是全无白马公的体面了。

  南袤拭了一把脸上的水,气得脸色铁青。

  宋灵指着他的脸,怒声说道:“你敢说今天的事情跟你半点牵扯都没有?”

  南袤铁青着一张脸,目光落在南欢脸上,阴沉一笑,“什么事情?平北王劳动禁军闯进臣的府中,臣真不知道何处又招惹了二位殿下这般不满。臣是犯了什么大罪要被这般羞辱?公主这样说话可有证据?”

  宋暮感觉到怀中人的呼吸越发艰难,初时还能够言语,此时连言语都无法了。

  他收紧了搂着她的手臂,心如刀绞。

  他抬眸看着南袤,心中有一千个一万个杀了他的念头,开口却是,“岳丈,事急从权,今日对您多有冒犯。小婿改日亲自上门赔罪。”

  这话相比较宋灵的毫不客气,可以说是十分卑微了。

  南袤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南欢,铁青的脸色逐渐好转,“王妃既早已言明与我白马公没有干系。这声岳丈,臣不敢当。”

  宋灵攥紧了拳头,“你这老匹夫!”

  宋暮小心翼翼的放下怀中的人。

  他起身走向南袤,一步步向他逼近。

  南袤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但他没有动,仍旧站在原地。

  宋暮走到他的面前,向他拱手行礼,“现在三姑娘情况您亲眼所见,她生了急症,二老可知道她有什么不能吃不能沾的东西?”

  南袤脸上的所有情绪都沉了下去,他没有表露出喜悦,也不见得惊慌。

  他只是平静而漠然的给出回答,“臣不闻也。”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在我还肯跟您好好说话的时候,希望您能够抓住机会。”

  宋暮行礼的手垂下去,他平视南袤,眼神凶狠而冰冷,“我最后问一遍,南欢有什么不能吃的东西?”

  南袤平静的面对着宋暮,“臣不曾闻也。”

  柳夫人上前一步想要开口,却被南袤冷冷的瞥了一眼。

  她不由自主的将涌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嘭――

  南欢从很多人的口中听说过宋暮的强悍,但这几年来她是第一次见到他动手。

  他的身影和记忆中的少年重合在一起,只是此刻更为高大,出手也更加狠辣。

  他的拳很快,也极其重。

  每一拳都是拳拳到肉,打的鲜血四溅。

  南欢怔怔的看着眼前混乱,血腥的画面。

  柳夫人尖叫了一声,她扑上去想要拦宋暮,“你不能这样打人,你这样会被圣人知道的!”

  宋灵挡在柳夫人面前,柳夫人怎么都无法挣脱她的控制,只能声嘶力竭的哭泣,威胁,“御史一定会告发你。纵然是皇子也不能在天子脚下这样行凶。”

  这对兄妹配合默契,一个打人,另一个拦人。

  宋灵还要往柳夫人心窝子里插刀子,“父皇知道就知道吧。等父皇回来,我第一个去领罪认罚。反正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宋暮和本宫打过的王公贵族有多少。满朝文武谁不知道我们俩是浑人,可我们俩现在这不还好好的吗?”

  她从鼻腔里冷笑了一声,“顶多被禁足一年,大不了给你们白马公府赔个棺材钱罢了。”

  柳夫人哭的满脸都是眼泪,“我说!他不说我说,别打了。我知道怎么回事。是海松子。”

  画面好像按下了暂停键,宋暮松开手里的人,从怀中抽出一方帕子慢条斯理的一根一根擦拭着手指上沾到的血迹。

  “胡大夫,这药现在你能配出来吗?”

  南袤颓然的倒在地上,已经被打的看不出原本的面容。

  他几乎条理清晰算好了一切,却没料到这位圣人幼子的性子会这般张狂无忌。

  讲不通道理,便开始用拳头,简直是彻头彻尾的武夫之举。

  可就是这样的武夫之举,却破了他所有的筹算。

  胡之行忙不迭道:“可以可以。我现在就配。”

  南欢喝下药,喉头的红肿慢慢消退。

  过了两日,身上的红疹方才全都退了下去。

  她休养的这段日子里不见外人。

  京城中却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消息,说肃王的郡主机缘巧合遇见昔日的情敌,见南氏女如今贵为王妃飞黄腾达,自己却沦落风尘,顿时心生歹意,将人给毒害了。

  这消息传的沸沸扬扬,教坊闭门谢客,姑娘们整日在一处,惶惶不可终日,竟也听信谣言对宋芸侧目而视,指指点点。

  宋芸原本性子就是有几分骄傲的,本来遭受丈夫的背弃已经是她生平最大的打击,没想到紧接着而来的就是家中遭逢如此大变。

  以往那些围绕着她的赞美,敬慕,迎合,转瞬之间全变成了冷眼与欺凌,嘲笑。

  她是在回京的路上才从嘲笑她的人口中得知原来她嫁的丈夫并不是什么寒门,而是四姓魏氏的贵公子。

  他也不叫顾安,而叫魏玉。

  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是欺骗,魏玉骗她,他的身份籍贯生平过往全都是假的,就连她的父兄也在骗她。

  他们一起合起伙的骗她,所有人都对魏玉的身份心知肚明,只有她一个人傻傻的以为自己的夫君是寒门,还体恤他的不易。

  也是从旁人口中,她才知道原来如今那位平北王妃,她的小叔母曾跟魏玉有那么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

  自此,她才算明白为什么魏玉会抛下她回京城,为什么他会一夜之间态度大变,为什么望月山上他见到那位姑娘时那样奇怪。

  一切她从前想不明白的,此刻才算找到了答案。

  她心中不是没有惶然凄苦,却也不愿与人言,更不愿在人前哭,让旁人看了笑话。

  这一路走过来,她眼泪好像早都流干了。

  见到南欢的时候,她慌张,畏惧,躲避都来不及,怕对方记恨自己,会来找她的麻烦。

  她怎么可能有胆量会主动给王妃下毒?

  听到这种谣言,宋芸想要分辨,却又不知该如何分辨,生怕越说越错,更怕一句话不当传进有心人的耳朵里又加一条罪名。

  她便索性闭口不言,只一个人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尽量不去见其他人。

  没想到她这般反应,倒是更加做实了其他人的怀疑,被视作做贼心虚。

  她变得愈发惶惶不可终日,生怕那位小叔母真的出了三长两短会被算在她的头上。

  宋芸一直很怕痛,即便到这种境地,她也想活下去。

  可是她却控制不住的开始想要一个了断。

  或许比起被压到菜市口,在万人瞩目下人头落地,曝尸荒野。

  自己了断还没那么痛?

  就在她决定将想法付诸行动的那天早上,传来了圣人回京的消息,紧接着一位特使敲开了教坊紧闭已久的大门,送来了一道圣旨。

  ‘今圣人立太子,大赦天下,教坊司内的众女除肃王同党女眷,得大赦皆可自行离去。肃王同党女眷皆充入掖庭’。

  宋芸听清圣旨,一时之间悲喜交加,激动得晕了过去。

  跟随圣人回京的诸卫得以放归,回家探望一二。

  南筱卸去一身盔甲,刚踏出宫门,便被等在宫门前的大理寺卿拦住,“中郎将。你牵涉谋害太子妃一案,跟我们走一趟大理寺吧。”

  同样的场景出现在不同的地方。

  三桩大案,一是肃王的谋逆案,牵涉众多,魏氏族人坐罪者十之**。二是谋害太子妃一案,白马公府被掳去公爵,南氏族人惶惶不可终日。

  三是文州水患,文州牧柳兆略买人口,巧立名目私加税赋,贪赃枉法,纵族人为祸乡里,文州百姓深以为苦,却苦于牵涉之多,一时无法查清。

  这三桩大案直到半年后,圣人患疾,太子监国,越恒出使金庭而归,捉回要犯魏振。白马公对罪行供认不讳,柳齐盛自文州回返,呈上柳兆以及同党的罪证,方才算是尘埃落定。

  四姓自此折损有三,一时世人引为奸妄,不复从前尊崇。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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